美国占领军被禁止与日本人交往,但他们却无法抗拒异国女性的魅力。
许多日本女性去“新娘学校”学习美国习俗。
20世纪四五十年代,数以万计的日本女性嫁给了美国占领军,告别了满目疮痍的祖国,来到种族歧视依然盛行的美国。她们中的很多人并没有过上自己想象中的美好生活,在政治和文化夹缝中挣扎的记忆随着这些“战争新娘”们走向生命的终点而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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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结束后,数以万计的日本女性嫁给了驻日美军士兵,“战争新娘”是她们的俗称。她们夹在政治和文化之间,被亲朋好友视为耻辱,无法融入异国社会。美国学者约翰·康纳指出,种族歧视和文化差异是造成“战争新娘”悲剧的主要原因。
理想的美国与现实有很大不同
1951 年,21 岁的 Tsuko Tolbert 随丈夫 Samuel 来到美国,她期待着给丈夫的家人留下最好的印象。她穿着精心挑选的和服,登上前往纽约州北部的火车,她想象着那里每个人都有漂亮的衣服和漂亮的房子。
然而,她的做法适得其反,吓坏了丈夫的家人。
“公公婆婆让我换衣服,穿西式服装。我丈夫也想换。我悄悄地换上了西式服装,再也没碰过和服,”金子向 BBC 回忆道。“他们还给我起了个新名字,叫苏西。”
大洋彼岸的日常生活也和她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全家住在郊区的养鸡场里,鸡舍近在咫尺,鸡粪随处可见,进屋也不脱鞋。和许多“战争新娘”一样,Tsuko 也来自日本非常富裕的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一家人进屋只穿袜子,房间一尘不染。
她的公婆一直告诉 Tsuko,由于她的背景,美国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1941 年 12 月 7 日,珍珠港事件造成 2,400 多人死亡,超过 110,000 名日裔美国人被关押在美国西海岸的集中营中。集中营于 1945 年逐渐关闭,但此后 10 年,美国的反日情绪依然高涨。
“残酷的战争让双方陷入了难以置信的仇恨和恐惧,而且当时的美国是一个到处都存在着严重种族主义和歧视的地方。”加州大学亚裔历史学家保罗·斯皮卡德说。
金子是幸运的。她分娩时,医生很自豪地照顾她,医生的妻子也成了她的好朋友,邀请她到家里看圣诞树。但对许多“战争新娘”来说,融入种族歧视盛行的美国是极其困难的。
据斯皮卡德介绍,20世纪40至50年代,有3万多日本女性通过婚姻移民到美国,她们后来大多从事收银员、货架管理员等低级工作,普遍存在的歧视和文化差异使她们很难得到公平对待。
“我记得在路易斯安那州的公交车上,人们明显地被分成两组——黑人和白人,”22岁嫁到美国的阿特苏科·克拉夫特回忆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坐在中间。”
在丈夫阿诺德的支持下,厚子在大学学习微生物学,后来在一家医院找到了一份工作,但她仍然遭遇冷眼。“当我去看房子时,人们总是说房子已经卖掉了,”她说。“他们认为我会破坏社区,这很伤人。”
拥有美籍和日裔血统的雅生温弗瑞一直记得,20世纪80年代初,她的母亲带着她和妹妹去了一家礼品店,在那里工作的日裔美国员工态度十分冷淡,似乎不愿意为她们服务。
“他不喜欢我,”同样来自日本的温弗瑞夫人用蹩脚的英语告诉女儿。“他看到我有两个混血女儿,就知道我是‘战争新娘’。”
许多人并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婚。
津子的父亲是一名日本高级军官,父亲去世后,津子一家原本过着奢侈的生活,从此陷入贫困。她失去了女佣、舞蹈老师和司机,每天早上也没人来她家擦父亲的皮靴。
高中毕业后,津子在东京银座的一家商场担任珠宝销售员,帮助美国士兵为女友挑选礼物。1950 年,她在回家的电车上遇到了她未来的丈夫塔尔伯特。津子喜欢塔尔伯特的文静和礼貌,但她从未幻想过拥有一段浪漫的爱情,只想离开满目疮痍的家乡。
在东京的废墟中,她看不到未来。
“战争期间,轰炸使一切都崩塌了。街道和商店都消失了。这就像一场噩梦。我们为食物和住所而挣扎,”她告诉 BBC。“我不知道塞缪尔的背景和家庭,但只有当他向我求婚时,我才能抓住这个机会。我在那里活不下去。我必须离开。”
津子嫁给一个美国人,这对她的家庭来说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当她离开日本时,她的母亲是唯一送她离开的亲戚。许多日本人认为“战争新娘”是被社会抛弃和堕落的女性。直到今天,这个词在日本仍然带有耻辱感,有些人将其等同于酒吧女郎甚至性工作者。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许多日本人将美国占领军视为敌人,“战争新娘”面临社会和家庭的强烈抵制,许多人被逐出家门,但仍有数千名日本女性嫁给了美国士兵。
1953年,21岁的山本宽子被好友拉去见一位长得像著名电影演员蒙哥马利·克利夫特的美国士兵唐·罗伯茨,这位时尚的城市女孩认为罗伯茨是个“可爱的乡巴佬”。
当时,21 岁的 Hiroko 与大多数同龄人一样沉迷于享乐,不愿考虑未来。“我们不在乎昨天或明天,因为我们发现过去所相信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我们只活在当下,不断享乐。”她告诉大女儿 Charmaine Roberts。
据美国网站“Kickstarter”报道,美军驻扎横须贺海军基地时,渔女福本惠美子不乏追求者,美国人总是面带微笑,付账,邀请她跳舞。
惠美子约会过很多次,母亲觉得那个叫史蒂夫的军人最可靠。两人移居美国后,家人经常给她寄航空信和装满日本特色食品的棕色盒子。正如《华盛顿邮报》所说,战争造成的隔阂难以抹去,但对于贫穷的日本家庭来说,把女儿嫁给有钱的美国人是一个艰难但实际的决定。
美国大兵们给日本女友带去了他们从未见过或买不起的礼物——巧克力、希尔斯·罗巴克时装、肉罐头。他们看上去又高又帅,大方,制服又新又干净;而日本在战争中失去了太多年轻人,那些幸运地活下来的男人们都垂头丧气。
西方的骑士精神和“女士优先”观念,让传统的日本女性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魔力”,几乎所有的“战争新娘”都用“绅士”来形容自己的追求者。
然而他们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眼中英俊富有的“绅士”可能只是北达科他州的农民、威斯康星州的伐木工人、罗德岛州的一家小杂货店的老板。
有些人患有抑郁症,有些人会改变自己
凯瑟琳·托尔伯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母亲特苏科每天早上都要拔掉她的眉毛,然后用眉笔重新画。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却不是一个温柔慈爱的母亲。
她从不对孩子说“我爱你”,偶尔的拥抱也很生硬。她痴迷于教育,不惜花大价钱请家教,甚至在给孩子家教之前,自己教过孩子的课本。她渴望把自己的杂货店开得越来越大,住上崭新的大房子,送孩子上最好的大学。她从来不说日语,努力成为一个“真正的美国人”。
塔尔博特没想到,他带回家的竟然是一个固执而又倔强的女人,她永远不会安定下来做农民的妻子。美国士兵们期待的是一个比美国女人更温柔、更顺从的人。红十字会曾在日本开办了一所颇受欢迎的“新娘学校”,教年轻女性如何铺床、烤蛋糕、化妆和穿高跟鞋。
金子没想到嫁到美国并不代表有美好的未来,农村生活的枯燥远超乎她的想象,与丈夫共同生活了30多年,婚姻却走到了尽头。
远渡重洋的孤独、语言文化的隔阂、陌生人的排斥,让不少“战争新娘”的生活失去了平衡,有的陷入痛苦、抑郁,有的则改变了自己,适应了现实。
86岁的敦子·克拉夫特欣慰地表示,时代变了,美国变得更人道了,自己不会再遭受歧视了。另一名日本女性自豪地告诉《华盛顿邮报》,她是孤身一人来到美国的,现在家里有28名家庭成员。
金子仍然喜欢定期回日本探望家人。母亲和兄弟姐妹们都很欢迎她,但她从不告诉家人自己已经离婚。她不能毁掉自己多年来辛苦建立起来的美国生活,幸福的婚姻和家庭似乎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别人和自己,离开日本是正确的决定。
“我学会了对我的四个孩子不那么严厉,学会了省钱,并成为了一名成功的店主。我过着好日子,拥有一栋漂亮的房子,”她告诉英国广播公司。“我选择了正确的人生方向,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美国人。”
但此时,她不再是“Susie”,而是“Tsuko”。
(摘自《青年参考》2016年12月14日C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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